2016年2月7日 星期日

猴年除夕



今晚猴年除夕,大概又是很多人「惡夢」的開始吧,排山倒海的親戚詢間接踵而來,令人難以招架。

在過去,我也許也會加入厭惡、嘲笑的行列,但等到自己也徹底進入中年,卻有完全不同的想法。

其實讓你感到懊惱與不爽的關鍵,並不是親戚所提出的種種問題,而是你沒有辦法提供這些問題答案!你無法達到社會常軌所要求的標準,而試圖跳脫常軌的付出與努力,又還沒有到達能說服別人的「成功」。多數時間你都可以視而不見自己處境的尷尬,日常的舒適圈裡,也沒有人會願意甘冒大不諱,去掀開那不能掀的瘡疤,自討沒趣。

是的,你只是在氣自己,就如同親戚們只是努力想克服生疏的阻隔表達關心而已。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人與人相處本來就有好有壞,親人的悲劇僅在於無法如朋友般有選擇分手的權利。然而,你又能和這些親人有多久的相處呢?他們還有多少機會能拿問題來煩你呢?十次?二十次?三十次?人生終有盡頭,有時甚至就像這次的地震,突然之間天人永別。

天地不仁,渺小的我們能做的只有緊緊抓住手上所擁有的少少時間和機會。

去世的人們不會記憶,但生者則必須反覆接受回憶和良心的折磨。在天人永隔之時(如果人生有什麼可確定,就是必然會有這樣的時刻),你將不斷地被自己所逼問:如果當時我給得是個微笑而非皺眉,如果當時我回得是幽默的笑語而非惡言的頂撞,如果我的答覆是誠摯的解釋和安慰而非不屑的輕蔑和頂撞……一切會不會不同?至少在他闔眼前的最後一刻所記得的我會不會是不同的模樣?

以上聽起來好像老生常談的囉嗦,我並不否認。但對於此時此刻已無故鄉可返的自己來說,聽聞不熟親戚的尷尬詢問,已成難得的幸福;我甚至願意犠牲一切去換取有些人的「嘮叨」。記得阿公阿嬤總是問我什麼時候畢業,研究所對他們本來就是難解的概念,更何況如此漫長;當時的我總是用盡各種辦法「脫困」、逃開,而當我終於熬到畢業,卻再也無法和他們訴說,只剩下那張無用的文憑,與無盡的空虛悵惆。

人生短暫,每次交集都是永恆。

以前每次想到返鄉,腦中第一個浮現的就是交工的〈風神125〉,而每次聽到這首歌,眼淚都會忍不住流下,總覺得太悲太深太重。但現在想想,這歌所描寫的也不失為另一種幸福,能有羞愧逃回的所在,有人在那裡等待,在某個歲數之後,都是難得奢侈。

故鄉本來就該悲該深該重,就如同親人本來就該不輕意刺痛、干擾你內心底最柔弱的部分,因為這樣你才不會忘記,你的心也才不會麻木,如同日常那般行屍走肉的樣貌。

新年快樂。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