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26日 星期日

兒女的教育父母救--《永不放棄》(Won't Back Down)



(本文已刊登於臺灣原住民族圖書資訊中心部落格

當面對體制的不公,渺小而平凡的個人除了認命與哀嘆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的可能?是否有勇氣和能力起身抵抗,在制度中為自己爭取到公平而合理的保障與權力,打破常規,改變人們習於的世界?

在多數人都選擇和命運低頭的時候,以真實事件為背景改編的電影《永不放棄》(Won’t Back Down),便講述兩位單親媽媽挺身和體制對抗,為子女創造出不同的未來。

這兩位單親媽媽,背景不同,但都有位在學習上有障礙的子女。由Maggie Gyllenhaal所飾演的母親,經濟並不富裕,必需日夜兼職兩份不同的工作,才能撐起家計。她的女孩有著有著閱讀障礙,再簡單的單字,對她都是痛苦的折磨,課堂成為羞辱的舞台。另一位女主角Viola Davis的孩子在學習上亦有困難,一樣無法見容於教育系統,她本身的工作即是老師,是教育體制裡的一員,但體制早就消磨掉輾碎她的熱情,讓她心灰意冷,冷眼坐在教席上虛渡著每一天。放棄教育,如同教育放棄了她的孩子。

她們和她們的子女,同處弱勢,同樣邊緣,似乎只能任憑命運和體制的操弄,但因偶然的機運兩人相遇,擦撞出勇氣和靈感的火花,既然現在的學校無法提供他們子女應有的教育,甚至成為加害者,那麼還不如拒絕學校,自己出面承擔興學的責任,設置能讓有一樣困擾的幼童,充分受教的特殊學校。這樣自救的舉動激怒了相關的負責官員,官僚系統用盡各種方法加以阻擾;和這壓力相等甚至更嚴重的,或許是人們心中長期的無力和冷漠。他們必須對抗體制,並去喚起人們心中的熱情,讓人們相信自己有改變境遇的能力。在一次次屢敗屢起的努力下,將心比心的喚起人們的認同與投入,最終有了完美的結局。個人扭轉了體制,母愛獲得了勝利。

本片所依據的真實事件,是美國加州州政府於2010年所通過的《家長啟動法》(Parent Trigger Laws),這激進法案的核心,是賦與並落實家長所擁有的教育選擇權,以立法的方式,在辦學不力的前提下,家長能對子女所就讀的學校,主導轉型改革或辦學方式。劇中的兩位女主角,則是集合當時推動此法案的公民或遊說團體成員的故事加以綜合虛構。

法案的本身在美國仍多有爭議,贊成、反對的勢力相當,並不是每個州政府都願意施行。本片採用了十分取巧的方式,為該法案美言,以學習障礙的孩子為起點,所塑造出的兩位主角,一位身處社會弱勢,另一位則從教育體制內覺醒,讓人能該法案的理念產生認同;但黑白分明的設定,削弱對這法案省思的空間,雖是商業片的宿命限制,仍令人覺得可惜。

無論如何,本片所傳達的個人能改變現狀,受教權是主動爭取,而非被動接受的主張,依舊是十分吸引人的。特別對教育長期是由上而下、教導服從而非反抗的臺灣,有更多值得借鏡和反思之處。



2016年6月24日 星期五

其十三。

當妳離開後,才發現因為妳,讓我變成多好的一個人。而當妳離去,一切不僅恢復原貌,甚至變本加厲。

每天每天在思念妳之外,三不五時腦海中就會浮現可怕的念頭,可怕到自己都會恐懼。那些曾幫助過我們、理應感激的人們,當純然的惡籠罩住內心,竟都成為怨恨、憎惡的對象。

我怨那些醫生,當我一開始覺得不對勁時,不同的醫生都只和我說應該是心理因素,不用擔心或吃點藥即可恢復,等到病情轉急時,突然之間診斷全部變成無藥可治的絕症,能做的只剩忍受病魔的折磨和等待死神的解脫。我怨那些所託負的人,為什麼能如此輕忽如此大意,我所交託的是自己的女兒、是生命和靈魂的一部分,得到的卻是不相應的對待,只留下令人進退失據,不知如何收持的殘局。

我當然知道這些怨懟的錯誤,動物醫學本來就處處充滿未知,醫生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已付盡了最大的努力;生命本來就是沈重的責任,何況還有病魔在一旁如影隨行,交付給誰都是難以巨大的負擔,對方也在自己認知的範圍內盡力幫忙。

凡人只能做的凡人能做的,披上醫師袍並不對所有的問題都有答案,誠心的答應並不表示能排除生活中雜事的干擾。

而且,我比誰都深知,這些怨對都只是用來卸責的藉口,真正該負全責的還是自己,是我親手把小蕾送到了病魔手中,辜負了她的信任和依賴,罪惡深重,對她的思念都只是虛假噁心的矯情偽善。

蕾,爸爸真的是糟糕透頂的人,這一陣子要改變這人的妳,一定很辛苦吧,或許這也是妳終究病倒不支的原因?

我也不想讓妳曾留下影響的消失,我也不想讓醜惡沾污對妳的想念,但要在失去妳之後,一個人撐起心中的良善,真的好難好難。

我只能試著先練習以微笑想妳,然而眼角的淚最後還是忍不住會流下。



2016年6月20日 星期一

其十二。

會後悔嗎?

從小時候開始,就知道母親很不喜歡動物,甚至對動物有種莫名的懼怕,這或許也是我到年紀很大以後才開始養寵物的原因吧。這幾年因為工作的關係,她對動物的態度比較開放,對Layla也以她獨特的方式表達關懷。在蕾去世的某天,她和我說,她不會去養寵物,就是不想面對死別。這說法很常見,只是從母親口中說出來有點意外。

蕾離開的日子,很認真想過這問題。

死亡所帶來的失去是痛苦,但心越痛,越表示那連繫的強烈。沒有牽掛,就不會哀傷;然而因為害怕哀傷,拒絕建立任何連結,結果就是漂浮游離的人生。

那正是在Layla到來前,我生命的樣貌。

她的離開很痛,但也只有這樣的劇痛,才能讓人感受到「活著」這件事。

因為Layla,我感受到久違(甚至不曾存在)的生命脈動。

所以答案很簡單,我不後悔。

那還會再養貓嗎?

答案是我不知道。

因為心還受傷,理智還在恐懼。受傷的心淌血破碎,不足以提供另一生命完整的愛,恐懼的理智則偏執多疑,擔心四處潛藏著病魔或死神。

更關鍵的,我要如何面對小蕾呢?如果真有下一隻貓咪,假設很幸運地,牠過著健康幸福的日子,也許蕾不會在意,但我知道我一定會在心裡不斷地鞭斥地追問,為什麼不是蕾,為什麼不是蕾……。

或許,我的人生注定該漂浮游離。

至於,問我下隻貓是不是替代品,就如同建議我治療心痛的方法就是再去養貓一樣。

只能說,我想你/妳不懂我的悲傷。



2016年6月4日 星期六

其十一。

日常是煉獄。

「失去」的本身令人難以直視,但比這更為可怕的,或許是要處理那些「存在」裡,滿滿附著著「失去」拉扯沾黏、揮之不去的遺留。

失去已讓人心碎,然而在日常生活留下的餘溫和殘影,宛如食腐之蛆,一點一滴啃蝕著心的碎片。

在和病魔絕望無力的苦鬥後,家裡處處是佈滿殘骸的戰場遺址。

藥袋和處方飼料還放在桌上,未拆封的嬰兒食品並排在一旁,伴著清洗乾淨用來灌食的針筒和餵藥器,排成一道被敵人輕易攻破的無用防線。

她最喜歡的睡墊,陪著她離開了;但書桌、窗台、沙發……處處留著清理出來安置床位的平面,為的是不讓她離開自己眼前,也讓癱瘓的她可以看房裡有人陪伴。現在只剩下一片又一片散落的空蕩。

兩個貓砂盆裡,裝著新舖好的貓砂,一盆裝著膚淺的希望,那時還天真覺得回到家一切能恢復正常,努力打掃整理成她最喜歡的潔淨模樣;一盆滿溢著絕望,一回到家將她輕放在砂盆裡,看到的是她全身癱坐在砂裡,連坐都坐不起來。那肉身於砂上留下的印痕,仍留在那裡,見證著世界的破碎。

臨時充當她夜間病床的棉被,依舊在自己的枕邊,上面微微凹陷,那是她病臥的痕跡,好像還有著體溫;又好像她只是暫時離開,馬上就會回來。無論何者,總是一次次招喚著我的崩潰。

即使沒有生病,生活的空間也早就都配合著Layla,她的貓抓板是沙發的邊桌,廚房有個小櫃子專門放著她的日用品和飼料,處處都放著要讓她喝水的杯子。和她一起生活所養成的習慣,更銘刻在自己的身體,進門時總會先開小縫,怕太熱烈的迎接會讓她衝出家門;堆積雜物的小房間總會不忘隨身關門,怕她被卡在凌亂的孔隙中。總會不自覺的看著走道,看看是不是有人會悠哉的走出;就像坐在書桌前會不時轉頭,看看是不是有雙疑惑的眼睛,關注著自己。

有太多太多可以列舉。

我知道,時間如風,會沖走一切,這些東西最後總會移開,人也會養成新的生活習慣,但一直到我也迎向死亡之前,我心中的那因妳所留下的空洞會永遠在那,發出悲傷的哀嗚。

不是因為這些殘存,才讓我放不下妳,而是因為放不下妳,才會於生活中處處看到妳的身影。

我好想妳。

日常是煉獄,但我一點都不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