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3日 星期日

在陳文成事件35周年紀念的舞台上,槍擊潑辣唱著〈Dr. Chen〉




陳文成逝世35週年,真相仍舊成謎。當我第一次知道槍擊潑辣時,那個團的未來對我也是無法想像的謎題。

時間過去。陳文成事件逐漸被世人重視,特別吸引了年輕一輩的討論,並在家屬、友人和臺大師生爭取下,終於把當年臺大校園的事發地點更名為「陳文成事件紀念廣場」,並即將重整空間,立碑紀念。但何時真能獲得真相?仍然未知。槍擊潑辣則出了兩張專輯,第一張專輯頗受各界好評,也得到金音獎的肯定;第二張專輯則剛剛上市,在有限的資源和宣傳下,樂團的前途會如何?亦是未知。

人們總是很容易天真的相信「進步」從天而降,以為隨時間的經過,一切都會朝更好的方向發展;忘了進步常常緩慢,有時原地不動,甚至夾進著更多退步。時間終究只是客觀計量,無涉前後,未來的美好不會自然來到,人們得自己爭取。

當年子豪因為許多的因素,開始了他對臺灣過去的興趣,重新去認識這片土地的歷史,他總是滿腔熱情的找唸歷史的我討論,卻不知道原本個性虛無悲觀的我在歷史學裡面學到的是更虛無悲觀。槍擊潑辣也差不多在那時開始成形,阿杰、保霖和子豪三人開始每週一次的練團,也開始嘗試創造自己的音樂,以陳文成事件為背景的〈Dr. Chen〉是他們寫下的第二首歌。

寫下這首歌,倒不是出於對過去的發現,而是對當下直接的憤怒。那是2008年的總統大選,當時的參選人也是後來的當選人,在政見上竟然大言不慚地提到陳文成的名字,忘了自己的過去,如果再比對當選後的作為,陳博士的死竟就這麼被政客給徹底消費了。

於是,該寫一首歌了,哪怕那時還在摸索自己的腔調,音樂的型式甚或使用的語言,都還有濃濃的西方色彩,但有些情緒不能等待。

〈Dr. Chen〉成為他們早期的代表曲目,在許多舞台上表演,但不知為何,一直沒機會在這事發的地點演出。這或許是緣份,也或許是老天刻意的安排,讓槍擊潑辣能以更完熟的姿態,去傳達對陳博士的尊敬。倒是在海的對岸,這首歌成為槍擊潑辣的禁歌,是被再三交待不許演唱的歌曲,「陳文成」三字在許多權力者眼中,仍是不能解開的禁忌。

然後,就是35週年的那天晚上,緣份到了,時機到了,他們終於站上了舞台,先是演出〈軟土深掘〉和〈睏賣醒〉兩首分別來自第一、第二張專輯裡全臺語並充滿寓意的歌曲,算是和陳博士自我介紹吧,然後大聲唱聲著〈Dr. Chen〉給陳文成博士聽。

想告訴陳博士的,或許是我們沒有忘記,我們也永遠不會忘記。

演出中間的談話,子豪少見的哽咽。我只想和他說,「兄弟,我懂的,而且陳博士也會懂的!」

在某個公開場合裡,一位身在對岸的朋友,說中國的樂手們在聽到槍擊潑辣的歌曲時,都忍不住讚嘆,「這是臺灣來的Primus!」我那時就好想打斷他,希望他回去轉答,他們才不是什麼臺灣來的Primus,他們是臺灣來的臺灣人,是能夠在自己的土地上,自由、有尊嚴地唱著自己歌的臺灣人。

而這份簡單卻難得的權力,正是陳文成博士和其他所給予我們的特權,我們絕對不會也不該輕易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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