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22日 星期五

在理性與感性之間爭扎的田野紀綠--林倩如,《古查布鞍遷村一年》



(本文已刊登於臺灣原住民族圖書資訊中心部落格

三十年遷村三次,短短的幾個字,看似簡單的一句,卻蘊藏著數代人的顛沛流離,以及族群整體文化的失根威脅。

林倩如所著《古查布鞍遷村一年》一書,作者以一年的親身生活與觀察,從日常的角度,描述了幾個字的重量

1977年作為魯凱族發源地之一的好茶村第一次遷村,這支部落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六七百年前,從台東舊大南部落的魯凱族人,翻越山河阻隔來到了屏東霧台鄉,建立西魯凱的舊好茶部落,也就是書名的「古查布鞍」(Kucapungane),意思是「雲豹的傳人」,這個自給自足的社會,渡過了日本統治時代,日人帶來的「現代化」的思維和建設雖然滲入,逐漸侵蝕、掏空部落的基礎,但整體來講還保持一定的規模和基底。1945年,國民政府遷臺,仍延續著日方的政策,部落的風貌也持續被改變著,如前述到1977年至1979年之間,好茶第一次遷村,除了現實上的所謂「便利」,也呼應著「山地現代化」的政策,被有計劃地往平地遷移,下遷到「新好茶」,部落空洞化更形嚴重,「山地模範村」的美名背後,是國家機器對傳統文化破壞。這次遷村的粗糙選址,讓好茶陷入了反覆的天災之中,風災及其後的土石流一再重創部落,2009年八八風災在全村被掩沒的情況,2010年好茶終於再度遷村。

作者也於這時間到達部落,開始了她的田野調查。不同隔著距離、或高高在上的觀察者,她選擇了貼近融入的視角,在這一年左右的時間一點一滴進入好茶部落,逐步成為部落的一員,被其他成員所接納。紀錄的筆調也由理性的調查者,變成了感性的抒發者,最終觀察者和被觀察者的界線被抹去,好茶部落也成為她某種層次上的故鄉。一塊土地能無時無刻牽動著一個人的情感,在徬徨時給予安定的基石,由內到外將人徹動徹尾的改變,能勾起複雜的喜怒哀樂,這土地就是那個人的故鄉。

也所以本書是十分特別的閱讀經驗,前半段有著理性的書寫,讓讀者能從知識獲得的角度,了解好茶的命運;後半部則是感性的文字,讓讀者能神入部落族人的處境,以作者為轉化的媒介,進入族人日常的生活之中,感受著他們不斷被迫失根漂泊的無奈沮喪,又不斷於漂泊之中重建、爭鬥的努力。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合宜的學術書界,但面對好茶族人的命運,合宜與否,或者是十分次要的問題。

沒有人會否定故鄉的重要,更沒有人會不要安定的家園,這是人權的基本,是小我的生活及大我的文化立足的基點。然而,這些我們認為理所當然的擁有,就在同塊島嶼上,卻是一整個族群、數個世代的奢望。本書透過那在情、理之間爭扎的文字,讓我們貼近那深沈的無奈與悲傷,經由閱讀,我們似乎也成為那「家」的一份子,無法也不該再無視那不該發生於人間的剝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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