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19日 星期四

其四。

要怎麼說再見?

當然是引用薛岳的詞,年輕時只覺得這首歌好聽,進入中年,聽了許多,也經歷了許多,逐漸能感受那短短幾分鐘的沈重。

重點或許還不是該怎麼說出口的不捨,而是什麼時候該放下的問題,人生所有的煩惱,本質上大抵都不出這個吧。

看著幾乎已經全身癱瘓的Layla,只有在灌食和抱她起身時有所反應(而且也越來越虛弱),心底反反覆覆出現各種無解的問號。

譬如是不是要再帶她去醫院呢?不管是神經性的病變、乾式腹膜炎、血栓,如果不全身麻醉做檢驗或手術,就難以確診,蕾的狀況顯然撐不過,更何況確診後呢?一樣的無解。或許她更想好好的躺在熟悉的地方,而不是面對每次外出、接受各種醫療過程的驚嚇。

但不帶她去醫院真的好嗎?會不會還有那麼一絲希望?有那麼一點先前不小心的遺漏可以換來奇蹟?又或者這些不去醫院的理由,只是自己逃避遮掩的藉口,逃避可能的龐大醫藥費,遮掩在心底的某處早已偷偷放棄的絕望。

問題延伸出更多的問題,累積的重量總是讓病床前的人們窒息。

最後總會回歸到一切的核心,是不是該道別了?真要道別,又要怎麼說再見?

一直灌食灌藥,想辦法讓她維持基本的熱量,想辦法讓她能撐下去,為的究竟是她?還只是我自己不肯放手?是否因為我的自私而得讓她承受這一切?

更何況,我比誰都清楚,她會變成今天的模樣,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自私造成,我憑什麼還可以繼續任憑自己的私慾加深她的痛苦?

每一個照料她的動作,究竟是在贖罪?還是在持續的殘害?即便答案是前者,也是虛偽和矯情。

所以是不是該說再見了?是不是該放手了?

我不知道。

無用的我,只能反覆的和小蕾說,由妳決定吧,我親愛的小朋友,如果妳還想再撐一下下,那麼阿爸一定用盡所有的方法陪妳走下去。但也不要太辛苦了,就像我們現在每天一起看得日劇裡說的,不要太勉強自己努力,如果撐不下去就好好睡吧,阿爸會堅強的面對,千萬不要為了阿爸努力喔!這男人不值得的。

而攤睡著Layla,只是或只能靜默的看著我,什麼也沒說。

或許是無奈,也或許更多的是怨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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